Kaze Armel

导读

云南大学非洲研究中心博士后、布隆迪籍学者卡斯（Kaze Armel）认为，世上没有任何国家仅靠援助实现可持续发展；然而，援助依然是非洲国家不可或缺的发展因素，需要中国和欧盟的支持和引导，甚至更加需要中、欧有效与均衡的调整对非援助政策。中国对非援助，特别是2015年以来，不断成为国际媒体的头条，指责中国对非援助“债务帝国主义”“流氓援助国”等奇谈怪论，严重影响中国在非洲的形象。另一方面，中国和欧盟对非援助的效果至今也未达到最佳。因此，有必要从非洲自身发展需求的角度出发，建立一个新的国际援助架构，推动中欧非洲三方发展紧密的合作。

从1956年中国对非援助以来60余年，中国对非援助主体、援助方式、援助内容均发生了变化，从政府援助单一主体向政府、企业、非政府组织合力互动转变；从注重物质援助向提供经济、治国理政发展经验等方面转型；从医疗、农业传统领域向综合施策升级【1】。从欧盟方面看，欧洲国家在经历金融危机、欧债危机、难移民问题的冲击后，欧盟对非援助发生转向，虽未放弃附加政治和经济条件，但附加政治条件更具灵活性【2】。

随着非洲国际战略重要性日益上升，援助将成为中国与欧盟竞争与合作的重要领域。中国和欧盟是非洲大陆援助资金的主要来源，双方在对非提供援助方面都有成效，但在援助效率方面均存在一些不足，同时也有可相互借鉴和学习之处。对非援助相关研究较多，但站在非洲角度关注非洲国家如何能从援助中获利的研究成果则相对较少。自2000年以来，欧洲学者关于对非援助的研究，并未找到如何提升援助非洲效率的最佳办法，也很少关注非洲国家经济发展趋势及获得的基本成功，反而更加描述非洲国家不好的方面。中国学者对非援助的研究成果也很多，不过主要关注中国对非援助成果如何，而较少关注非洲人民是否真正从援助中获利。本文尝试从非洲国家自身发展角度对21世纪以来中国和欧盟对非援助政策进行比较，探讨中国和欧盟如何通过援助政策的调整提升对非洲国家的总体援助效果。

1.中国与欧盟对非援助政策的特点

（一）中国对非援助政策的特点

其一，不附加任何援助条件。西方学者，如Axel Dreher和Andreas Fuchs（2011）在《流氓援助？中国援外分配的决定因素》中认为，中国的对外援助附加某些为保证实现中国国家利益或为了获取资源及促进其国际联盟等条件【3】。笔者认为，“援助”和“投资”不能混为一谈，中国对非投资确实会提出一些条件，如中国援建肯尼亚蒙内铁路要求使用中国技术来完成，但中国对非援助从不附加任何政治条件【4】。坦桑尼亚《公民报》持相同看法【5】。迄今中国没有施压任何非洲国家要求任何经济回报，甚至没有提出任何特殊外交待遇，从而可以印证中国对非援助确实不附加条件。

其二，援助政策试图提升非洲国家自主发展能力。20世纪70年代以来，中国政府根据非洲每个地区的特点尽量实行有针对性的援助政策。以北非为例，中国所实行的援助政策往往为提升该地区基础设施的建设，并提供物资援助如粮食、资金等。但在非洲东部地区，中国一般会更加重视农业、矿业、医疗等领域，如医疗方面的光明行、爱心行、抗疟行动等【6】。中国对非援助典型的例子是埃及。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政府援助埃及的成果包括埃及开罗国际会展中心、苏伊士经济区投资大楼、埃中友谊师范学校等成套项目。另外，中国还向埃及提供1000辆车辆（主要是救护车、消防车）、援埃海关两套集装箱检测设备及电厂太阳能路灯、医疗物资项目等，并派遣农业专家开展技术合作项目，帮助提高埃及经济能力。

（二）欧盟对非援助政策的特点

其一，援助附加政治和经济条件。政治条件是欧盟对非援助的必要条件【7】，但政治条件使非洲国家经济发展更加缓慢。欧盟对非援助的政治条件可分为两代。第一代援助条件始于在70年代末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所倡导的“结构调整”计划，认为政府过多干预破坏了市场机制导致发展失败。自此，欧盟对非援助的过程中附加某些政治条件，如要求非洲国家执行放开汇率、预算平衡、停止资本管制等市场自由化措施【8】。在《雅温得协定》、前两份《洛美协定》以及2000年签署的《科托努协定》中，欧盟都要求非洲受援国进行相应的国家-市场体制调整。第二代援助条件始于80年代末，如《科托努协定》要求受欧盟国家援助的非洲国家实行民主、人权等制度改革，或按照非洲国家在利用资源方面的表现而获得援助【9】。

经济条件是欧盟对非援助的另一特点【10】，特别是指“直接经济支持”援助（Budget Support）时往往附加经济的条件。《雅温得协定》和《科托努协定》将实行市场经济、实现自由化等改革作为援助分配的重要依据。

以西共体（ECOWAS）成员国为主的国家都使用统一货币，称为“在非洲的法国殖民地”（CFA - Colonies Francaises d’Afrique）。随着ECOWAS成员国陆继获得独立并组成了西非货币联盟，该货币一开始由法国负责发行，后续由联盟下属的中非国家银行负责发行，而法国优先援助使用该货币国家。这些非洲国家面临来自法国的压力，通常被动调整，很多时候严重影响刚起步的西非经济。

欧盟通常结合制裁、威胁等手段，甚至取消援助承诺，迫使非洲国家接受欧盟提出的援助条件。这种强制性要求明确发布在欧盟和非加太国家签署的合作协定中，有时引发了非洲国家不满【11】。有些非洲国家坚持自己的外交利益观，不过也往往被制裁。例如，布隆迪现任总统自2015年连任以来，欧盟相继要求布隆迪政府尊重《科托努协定》的各种条款，在人权及经济层面进行调整，要求布隆迪政府及反对派达到共同立场，并希望现任总统不再连任。但由于布隆迪没有按欧盟要求行事，欧盟宣布因对话失败而取消直接经济援助【12】。由于欧盟停止向布隆迪提供援助，该国自2015年以来逐步陷入了外债重、油价高、外汇短缺等危机。

其二，援助政策宣传能力强。非洲国家作为欧盟成员国的前殖民国，官方语言有欧洲国家色彩。非洲国家官方语言主要为英语、法语及葡萄牙语。而长期以来，欧盟一直利用其成员国在非洲官方语言的影响力，利用报纸、电视、法语联盟、英语联盟等多种途径向非洲国家宣传其援助政策。在这个基础上，欧盟已占优势宣传其援助理念、援助目标，且便利于欧盟抓住非洲人民的心，已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善意的给予者角色。

20世纪70年代欧盟在非洲国家宣传的《洛美协定》到21世纪初的《科托努协定》已在非洲大范围成功落实，且被非洲民众认可。欧盟对非援助政策的宣传能力很强，其援助政策已被非洲国家领导人视为南北合作的典范。另外，欧盟一直通过其倡导的《巴黎宣言》、《巴萨罗那宣言》等经济伙伴关系协定，向非洲国家领导人展示出合作能带来的福利。近几年，欧盟也相继提出符合时代的对非援助政策及合作发展计划，例如，推动《后科托努协定》等重大文件并作出相应承诺，特别在增加援助资金方面，非洲人也对此持积极态度。

2.中国与欧盟对非援助政策存在的问题

（一）中国对非援助政策存在的问题

其一，中国援非政策常被西方媒体及少数非洲国家媒体误读，导致中国对非援助受到误解和诋毁【13】。近年来中非关系快速发展，最引人关注的是中非贸易总额已超过其他各国与非洲贸易总量。中国媒体常关注于中国对非投资数额、形象、完成项目数，而常常忽视这些项目是否对非洲公民带来了实际利益，也忽略了中国中小型企业在非洲进行的投资经营活动。例如，中国大部分媒体通常会关注中国援助肯尼亚修建的蒙内铁路，却忽视该铁路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或者铁路建设引起的当地土地纠纷。中国媒体还会忽视非洲本地企业家由于中国的企业进入而产生的利益纠纷，这种利益纠纷也导致西方国家媒体认为中国是流氓援助者（Rogue Aid Donor）【14】。

在坦桑尼亚首都达累斯萨拉姆，中国企业家投资并建设牛仔裤厂，为坦桑尼亚民众创建就业机会。这种民间投资或者援助项目往往更为非洲公民所看重——能够直接影响到公民的生活水平的项目才显示出中国对外援助的成效。中国媒体要提升这方面的报道，非洲公民如何评价中国的对非援助政策是不可或缺的一环。这部分缺失导致西方国家的某些政治家把中国援非项目称为“白象项目”（White Elephant Projects），即成本很高但是缺乏实际意义的项目。迄今为止，中国媒体很多时候只采访非洲国家领导人，从而总结出非洲社会对中国援非的看法，缺少对非洲基层民众的了解。笔者认为，类似坦桑尼亚牛仔裤厂的案例应该成为中国媒体对中国援非报道的重点，即更面向基层的视角。

其二，中国援非政策缺乏对非洲国家差别化的实施方案，导致援助出现分配上不平衡。中国对非援助部分政策忽视了受援国的真实需求。有些非洲国家拥有农业领域的优势，却被中国在该领域的援助投入忽略【15】。中国对非洲国家的农业援助项目应致力于切实促进非洲国家粮食的增产和提高受援国农户的收入。以布隆迪为例，该国约90%的人口从事农业，农业为该国提供了95%的粮食和80%的外汇收入。布隆迪在卫生领域和农业领域对援助资金的依赖度高达60%和80%【16】。不过，中国对布隆迪农业援助的投入低于中国对该国基础设施领域援助的投入。

（二）欧盟对非援助政策存在的问题

欧盟援非总体效果并不令人满意，一方面欧盟意图在非扩大影响力，另一方面对非援助政策短期内难以对非洲落后的现状有太大改变。

其一，欧盟援非政策的宣传工作过于自信并未实现援非的承诺。21世纪以来，欧盟对非援助政策保持着相对稳定性，目前对非援助政策体系日趋完善，战略目标较为明确。欧盟及其成员国的媒体主要报道欧洲为发展中国家做出的贡献而忽略报道真实性。欧盟媒体不断报道对非洲安全领域所作出的贡献，试图以稳定的安全局势推动非洲国家的全面发展，维护非洲各国政局的稳定。但笔者认为，近几年非洲国家的安全局势并未改善。而欧盟出台一系列制裁措施用以干涉部分非洲国家内政，如刚果（金）总统选举、布隆迪现任总统连任与比利时和法国关系恶化、丹麦政府在2018年11月以侵犯人权的指控为由扣留6500万克朗对坦桑尼亚的援助都是冲突案例【17】。

欧盟媒体还注重报道欧盟出台的多个政策文件，如2000年和2010年的《科托努协定》修订案，媒体报道该协定将为非洲国家带来新的贸易机遇；或者报道对非建立的机制，如“人道主义+”（Humanitarian Plus）以应对非洲国家面临的人道主义危机、快速反应机制（Rapid Reaction Mechanism）等。欧盟还在阿比让、科特迪瓦欧非峰会上表示，将在5年内为非洲国家青年创建10万个就业岗位【18】。但是，实际上欧盟对非援助所报道的，同援非实际结果差距较大，远非报道的那么完美。

其二，欧盟援非政策难以促进非洲国家自主发展能力的建设。自欧盟建立以来，一直不断调整其对非援助政策。2000年，欧盟与非洲、加勒比和太平洋国家签署的《科托努协定》使非加太国家获得预算支持（Budget Support）和贸易援助（Aid for Trade），也扩大了援助条件效力【19】。例如，加纳为了享受《科托努协定》条件下的援助，不得不同意实施一项名为“经济伙伴关系协定”（Economic Partnership Agreement- EPA）的自由区域贸易协定。加纳是非洲国家出口黄金最多的国家，在EPA协定基础上，欧盟在加纳获得更多的利益并享受加纳实施自由区域贸易所带来的便利。从长远看，这项自由贸易协定将使加纳乃至ECOWAS成员国陷入一种以过早的贸易自由化为前提的经济模式。另外，此项贸易协定也可能使加纳及其邻国在纺织品、家禽等进口竞争部门造成损失。

欧盟对非援助政策，前提条件是先满足欧盟的利益，再去考虑非洲国家的利益。例如英国曾经是不少非洲国家（如乌干达、加纳等）的前殖民宗主国，英国利用其援助资金推出新的粮食安全和营养联盟（New Alliance for Food Security and Nutrition - NAFSN），这是一项由企业主导的倡议，主要通过建立农业综合企业土地走廊来改善非洲国家的粮食供应与粮食安全，但这项政策会影响这些英国前殖民国家的自立能力，并导致当地农民之间发生土地纠纷。另一个典型的例子是法国为控制其前殖民地，在14个西非及中部地区国家使用统一货币并使法语作为这些国家的官方语言。法国与这些国家签署一项“继续殖民条约”，使14个非洲国家同意引进“法国殖民货币”（The French Colonial Currency or Franc for the French Colonies in Africa - FCFA），称为“法国在非洲殖民地的法郎”。这种货币出现于1945年，当时法国追随布雷顿森林协定后就开始执行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平等宣言（Declaration of Parity）。根据这项宣言，14个非洲国家仍有义务将其约85%的外汇储备储存在巴黎的法国银行【20】。这14国家的外汇储备至今由法国财政部直接控制。由于15%的储备不足以满足这些国家的需要，它们必须以市场价格从法国财政部借入更多资金，这些国家的外债每年都在增涨。此外，这些国家必须每年将在基础设施的殖民债务转移到巴黎，且法国企业在这些国家享受更多优惠，在供应、金融、运输、能源等领域拥有的资产占比比其他国家都要多。法国在这些非洲国家实施的同一货币已使这些国家对法国产生严重依赖【21】，这不利于非洲国家的发展，也不给予非洲国家提供发展自己经济基础和公共服务的机会。

3.关于中国与欧盟对非援助政策的建议

（一）关于中国对非援助政策的建议

南南合作框架是21世纪以来中国和非洲国家开展紧密合作的最佳平台，可提升中非双方各领域合作的成绩，开辟出一条崭新的发展中国家间的发展合作繁荣之路。站在非洲的角度，对中国有关部门将来实行更好、同时又适合非洲国家的援助政策，有两点建议。

其一，加强对非援助政策的宣传力度。如何提升中国在非洲国家的国际话语权及影响力已成为中国政府和对非传播媒体关注的热门话题。中国媒体宣传中国对非战略较为欠缺。对此，欧盟和其他西方发达国家可以基于西方精英的国家利益观和道德优越感，经常利用新殖民主义、帝国主义以及种族主义历史中的常见元素对中非合作说三道四，将中国的形象往所谓“新殖民主义”的方向进行塑造和引导。如果中方不注意这点，被抹黑很难避免。

到目前为止，非洲人民对中国的援非政策是抽象的了解。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可以借鉴欧盟对非援助政策宣传的经验。虽然中文在非洲教育、电视、报社等通道没有达到法文、英文等前殖民宗主国在非洲留下来的影响，但是中国可以加强中非人民的交流，给予非洲人民更广的平台来了解中国对非政策。这不仅有助于拉近中非双方民心想通，促进中非友谊深入发展，而且有利于中国对非及对外援助工作的开展。

其二，加强对非援助战略的谋划。近年来，中国和非洲国家通过合作框架全面快速发展。以2018年提出的“八大行动”为例，中国把“一带一路”倡议与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相互对接，试图以帮助非洲国家培育内生增长能力为重点，并提出在未来三年提供600亿美元资金支持。此外，中国为促进非洲国家企业及产品提供出口的便利化，还特别实施了免税措施、在华设立中国-非洲经贸博览会、制定并实施中非农业现代化合作规划和行动计划等等。

然而，机遇与挑战并存。如何保证非洲国家稳健快速地实现经济发展，并避免产生不必要的误解和双方贸易不均衡，也是中非合作与交流过程中需要考虑的关键内容【22】。中国要通过援助窗口提升非洲国家自力更生能力的建设，要从小范围做起，而宏大的发展战略未必在所有非洲国家都能取得预期的成效。宏大合作计划表明中国对非洲国家的战略明确，但是非洲国家是否理解或者与中国一起把该战略共同推进依然不清楚。具体而言，一是建议通过非洲国家发展问题专家或者学者同非洲国家驻华大使展开磋商，搜集各个非洲国家所急需提升的发展领域，对中国提出援助政策的看法，对中国在非洲推进的发展项目评价，将逐项任务与项目分解，研究如何挖掘增长潜力。二是建议多支持对非洲问题研究的机构，搜集对非洲国家较新的援助数据及所提出各个领域的援助趋向，这将提升中国对非洲国家援助的针对性和效率。三是为新一届中非合作论坛做好准备，中国应该准备每个非洲国家的援助计划，认真考察自2000年以来对非实行援助政策的效果，在新一届论坛期间同非洲国家领导人再次磋商，加强“三方发展合作”，破解发展难题。

（二）关于欧盟对非援助政策的建议

如果非洲国家能与中国在南南合作框架下形成取长补短的合作方针，非洲国家同样也能与欧盟及其成员国通过南北合作框架下破解发展难题，挖掘共同增长的潜力，充分利用“三方发展合作”将带来的福利。

其一，增强对非洲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能力的援助。如何评价欧盟对非洲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的贡献？位于美国华盛顿的研究机构全球发展中心（Center for Global Development）创建了一项指数，研究如何帮助发展中国家实现经济发展【23】。按照该指数，欧盟对非洲国家在近十几年以来的贡献不太乐观【24】。不过，欧盟对非洲国家提供援助或者实行的援助政策对非洲国家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不可忽略，特别是在基础教育、人道主义等方面。具体而言，一是建议加强欧盟成员国公众对非援助的支持。自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以来，欧盟成员国经济受到了打击，导致它们重新调整对外援助。对外援助的动力来自于援助国对受援国援助为自身带来的好处。就欧盟对非援助看，对非援助可使欧盟间接从非洲国家中扩大自己的出口市场，据不完全统计，欧盟及其成员国在援助上每花100欧元就能使欧盟重新赚48欧元【25】。二是建议欧盟要与非洲国家保持社会和文化层面的合作。欧盟及其成员国普遍使用的语言甚至变成了非洲国家的官方语言，特别是法语、英语和葡萄牙语三种语言。通过文化层面的交流，非洲国家可以向欧盟学习如何提升教育水平，解决非洲国家依然存在的文盲问题，也有助于加强欧盟对非洲国家的软实力。

其二，加强欧盟成员国之间援非政策的协调。随着英国脱欧、难民等重大问题日益凸显，欧盟内部政策将面临重新调整的可能性。关于移民问题，欧盟至今未提出统一解决问题的方案和相关政策。欧盟各成员国对移民问题保持着自己的立场，不断展现出保护主义的倾向。欧盟要提升自己对外援助政策，需要加强成员国之间的合作。

自21世纪以来，为解决难民问题，欧盟不断提出新政策。典型的例子是，欧盟在近几年提供高额资金援助北非地区国家。笔者认为，欧盟通过援助资金试图减少难民往欧洲国家迁移的做法不会解决问题，几乎没有证据表明这种政策是否有效。全球发展中心（Center for Global Development）研究员迈克尔（Michael Clemens）认为这种援助政策或者战略可能会产生相反的效果【26】。具体而言，一是建议通过非盟-欧盟合作论坛提供的平台，落实下一个《科托努协定》。笔者认为，欧盟与非洲国家的关系是长期的战略伙伴关系，非洲国家要摆脱贫困离不开欧盟的支持，欧盟要保留自己的国际影响力也离不开非洲国家的稳定。欧盟和非加太国家2000年签署的《科托努协定》即将到期时，欧盟和非洲国家要找出新的合作方式，共同策划下一个合作协定。二是欧盟及其成员国和非洲国家应该共同加强欧盟-非洲基础设施信托基金（EU-Africa Infrastructure Trust Fund；EU - AITF）的建设。该基金建立于2007年，是由欧盟委员会和欧盟成员国共同发起的发展战略，至今已为不少非洲国家，主要是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在基础设施领域作出了重大贡献【27】。三是欧盟要学习中国制定更有效率的援助政策。欧盟可以学习中国对非援助理念，特别是中国主张不干涉内政、不附加援助条件等理念。笔者认为，在近十几年内，非洲国家更加接受中国的援助理念，这将影响欧盟在非洲国家的地位，也将影响欧盟在非洲将来试图开展紧密合作的可能性。

4.结语

近几年，中国不断向世界更开放，也不断出台一系列对外援助政策。针对非洲而言，中国所实行的援助政策往往被误解，常能通过西方媒体听到某些舆论称中国对非援助目的是实施所谓的“新殖民主义论”、“掠夺能源论”、“环境破坏论”等各种非议，严重影响中国对非战略及中非合作发展的稳定发展。自2006年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以来，美欧等持续要求与中国开展涉非三方发展合作，同时，由于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改变了中国在涉非三方发展合作方面的政策空间，进而推动中国逐渐从被应对向主动塑造转变【28】。中非合作论坛以及非盟-欧盟合作论坛建立以来，显示出中国、非洲国家与欧盟三方相互需要。不过，也要看到，随着美国以及欧盟一些成员国不断推进保护主义，合作变得更为困难。

针对援助政策而言，中国和欧盟各方领导人应该共同坚持互联互通、战略对接等合作方针，通过南南合作和南北合作框架，充分利用中非合作论坛以及非盟-欧盟合作论坛开展更加重视非洲国家自己提出的援助需求。在此基础上，以南南合作和南北合作框架为起点，也把“一带一路”发展愿景中的发展目标结合起来，共同实行援助政策。这将对中国推广其发展经验、共享其脱贫经验以及开展知识转移产生很大的帮助。对欧盟而言，这将为其成员国建立新合作平台，调动更大范围的全球影响力，也可以满足非洲国家自身经济发展的需求。

参考文献略

注释：

[1]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中国的对外援助（2014）》白皮书。

[2] 金玲：《欧盟的非洲政策：话语、行为与身份》，《西亚非洲》2019年第2期。

[3] Axel Dreher, Andreas Fuchs, “Rogue Aid? The Determinants of China’s Aid Allocations”,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Economy Society, October 2011, https://ncgg.princeton.edu/new_ipes/2011/papers/F1120_rm3.pdf.

[4]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中国的对外援助（2011年4月）》白皮书。

[5] “China’s Xi offers $60 Billion to Africa as aid, says no strings attached”, The Citizen, September 3rd, 2018, http://www.thecitizen.co.tz/News/China-s-Xi-offers--60-bn-Africa-aid--says--no-strings-attached--/1840340-4741616-6wk4s8/index.html；http://www.thecitizen.co.tz/News/China-s-Xi-says--no-strings-attached--to-Africa-investments/1840386-4741174-1251vsoz/index.html.

[6] Anshan Li, “Chinese Medical Cooperation in Africa: With a special emphasis on the medical teams and anti-malaria campaign”, Nordiska Afrika Institutet, UPPSALA, 2011, p. 13.

[7] La Belgique et l’aide economique aux pays sous-developpes”, Brussels and The Hague: Nijhoff, for the Institut Royal des Relations Internationales, 1959.

[8] A Pan-African series of national public attitude surveys on democracy, governance and society, Afro barometer, February 2019, http://www.afrobarometer.org/publications/ad276-les-togolais-sont-majoritairement-pour-une-sortie-du-franc-cfa.

[9] Thierry Kangoye, “Does Foreign Aid Support Democracy Development? Aid, Democracy and Instability from Trade”, Edited by Augustin K. Fosu, A study prepared by the United Nations University World Institute for Development Economics, Routledge（Imprint of the Taylor & Francis Group）, 2015, p.251-273.

[10] Little, I. M., “Aid to Africa”, Oxford: Pergamon Press, New York: Macmillan, 1964, p. 10.

[11] Herve Akinocho, “ Les Togolais sont majoritairement pour une sortie du franc CFA”, Afro Barometre, DepecheNumero 276, 7 Fevrier 2019, http://afrobarometer.org/sites/default/files/publications/Dépêches/ab_r7_dispatchno276_les_togolais_sont_pour_sortir_du_fcfa.pdf.

[12] Edouard Madirisha, “Burundi-Union Europeenne: Le bras de fer continue”, Journal Iwacu, 2015, http://www.iwacu-burundi.org/burundi-union-europeenne-le-bras-de-fer-continue/; http://www.iwacu-burundi.org/consultations-burundi-ue-un-rendez-vous-manque/.

[13] 王眉：《中国在非洲话语的构建与传播》，《当代世界》2014年第10期。

[14] Joanne Lu, “China’s Building Spree in poor Nations: Does it really help the local economy?”, NPR press, November 13th, 2018，https://www.npr.org/sections/goatsandsoda/2018/11/13/651834661/chinas-building-spree-in-poor-nations-does-it-really-help-the-local-economy.

[15] David H. Shinn, “China’s Economic Impact on Africa”, Oxford Research Encyclopedias, Politics, 2019, http://oxfordre.com/politics/view/10.1093/acrefore/9780190228637.001.0001/acrefore-9780190228637-e-831.

[16] 中国商务部：《对外投资合作国别（地区）指南：布隆迪（2017年版）》。

[17] Abdi Latif Dahir, “Tanzania’s human rights abuses have cost it $310 million in aid in two days”, Quartz Africa, 2018, https://qz.com/africa/1465398/tanzania-magufuli-lose-denmark-world-bank-aid-on-gay-rights-abuse/.

[18] Africa News, content provided by Nyasha K. Mutizwa:“The New Europe-Africa alliance”, 2018.09.19, http://www.africanews.com/2018/09/19/the-new-europe-africa-alliance-business-africa/.

[19] The EU-ACP countries Cotonou Agreement in a nutshell, https://ecdpm.org/wp-content/uploads/cotonou-nsa-guide-chapter-2.pdf.

[20] Published by MT in Art, History and Culture, Best of Africa, Politics, Shocking, https://howafrica.com/scandal-according-to-a-german-newspaper-africa-pays-approximately-400-billion-euros-annually-to-france/?amp=#038;fbclid=IwAR0KD7gUdZqAiAWSMDoBlisp2-FWKKgXMUSX6097AG61KhofUjUtaZ0LlG8.

[21] Siji Jabbar, “How France loots its former colonies”, https://thisisafrica.me/france-loots-former-colonies/.

[22] Kenyan President Uhuru Kenyata, “Yes, China is Kenya’s biggest trading partner, but it’s not a balanced trade”, Center for Chinese Studies, https://africacheck.org/reports/yes-china-is-kenyas-biggest-trading-partner-but-its-not-a-balanced-trade/.

[23] David Roodman, “Commitment to Development Index 2012”, Center for Global Development, October 15, 2012, https://www.cgdev.org/sites/default/files/1426572_file_CGD_CDI_web.pdf.

[24] David Yanofsky, Tim Fernholz, “Compare how the world’s top economies help poor countries”, Quartz, October 15, 2012, https://qz.com/15678/compare-how-the-worlds-top-economies-help-poor-countries-the-1-dont-rank-well/.

[25] 刘丽云：《欧盟对外发展援助政策的变化及其原因》，《国际观察》2003年第5期。

[26] Michael Clemens, Hannah Postel, “Deterring Emigration with Foreign Aid: An Overview of Evidence from Low-Income Countries”, Center for Global Development, February 12, 2018, https://www.cgdev.org/sites/default/files/deterring-emigration-foreign-aid-overview-evidence-low-income-countries.pdf.

[27] European Union-Africa Infrastructure Trust Fund 2016 Annual Report, http://www.eu-africa-infrastructure-tf.net/attachments/Annual%20Reports/eu_africa_infrastructure_trust_fund_annual_report_2016_en.pdf.

[28] 张春：《涉非三方合作：中国何以作为？》，《西亚非洲》2017年第3期。

    本文发表于公众号“非洲研究小组”第64期。